[樹雨]聊天對象
聊天室成癮的春本樹
夜間過了十點的街上,穿著職業套裝,臉上掛著疲憊笑容準備和同事續攤的人占了多數。
等著長秒數紅綠燈的人群中,有些人不自覺晃動著身體,一樣的等待時間裡比起什麼都不做,隨便做些什麼都能讓體感時間過得快一點。
春本樹站在行人穿越道的一端,在人群的最前頭,盯著手機螢幕,等待聊天室的另一方傳訊息過來。對話框下的輸入中符號持續跳動,勾著她的目光。
她告訴對方自己才剛結束和經營管理課的同學們的聚餐,喝了點酒,剛好吃飯的地點離宿舍只有幾站電車遠,也不算太遠,所以打算散步回家。
[對了,樹是上周才開始上課吧?和同學們有好好相處嗎?]
樹輕笑出聲,怎麼跟個母親一樣擔心她有沒有好好和同學相處。
[什麼嘛,冬雨說話的方式好像媽媽,怎麼不是問我課上得怎樣?]
[哎呀,太習慣了⋯⋯]
[哈哈]
[這類課的內容不都大同小異嘛,我沒什麼興趣。倒是想知道樹有沒有認識有趣的同學。]後面接了一張畫著貓咪從牆後偷窺的貼圖。
[我知道了。現在馬上向冬雨彙報有沒有潛在對象。]
對方傳來了一張貓咪炸毛的貼圖,她笑著回傳了一張土下座的貼圖。
樹眼角餘光瞄到身後的人往前走,於是她也跟著邁開腳步。
[同學們都很認真,第一天就舉辦了交換名片大會,還好我的名片也及時印出來了,有東西可以換,才沒有變成尷尬的場面。]
輸入中符號閃著。
⋯⋯
⋯⋯
⋯⋯
「春本小姐!」有點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叫住了視線黏在手機螢幕上的樹,聲音裡的著急讓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來源。
一回頭才發現自己身旁沒有任何人,等紅綠燈的人群全都好好地待在原處,只有自己獨自站在已經離街邊有一小段距離的行人穿越道上。
這側還是紅燈。
她驚慌地低頭快步走向零散向她投以異樣眼神的人們,訝異的心情混合著羞恥感,讓她在和人群交會的瞬間不自覺地小聲說了「不好意思。」
樹拘謹地站在剛才幾乎救了她一命的人身邊,還在後怕。
對方是和樹上同一個課程的同學,年紀比她大上了許多。
「剛才那樣很危險啊,春本小姐。」那位同學用無奈的語氣提醒她,是真的替她擔心,沒有一絲揶揄的樣子。
第一堂課選座位的時候樹便選了這位同學鄰座的位置,然後在小組討論時發現對方常對講師講述的例子提出深刻的見解,講話大方得體,也會主動帶著小組討論,讓她留下了令人敬佩的印象。
「給您添麻煩了真是抱歉。還好有您,剛剛以為綠燈了所以走了出去⋯⋯」越講越覺得自己是在找藉口,樹默默把手上抓著的手機收進包包裡。
「春本小姐家也往這個方向嗎?」同學按著肩背包搖了搖頭,示意樹別太在意,然後開了其他話題。
「對,晚上吃得有點多了,想說散步回家消化一下。」
「剛才那樣很危險啊,春本小姐。」那位同學用無奈的語氣提醒她,是真的替她擔心,沒有一絲揶揄的樣子。
第一堂課選座位的時候樹便選了這位同學鄰座的位置,然後在小組討論時發現對方常對講師講述的例子提出深刻的見解,講話大方得體,也會主動帶著小組討論,讓她留下了令人敬佩的印象。
「給您添麻煩了真是抱歉。還好有您,剛剛以為綠燈了所以走了出去⋯⋯」越講越覺得自己是在找藉口,樹默默把手上抓著的手機收進包包裡。
「春本小姐家也往這個方向嗎?」同學按著肩背包搖了搖頭,示意樹別太在意,然後開了其他話題。
「對,晚上吃得有點多了,想說散步回家消化一下。」
「我也是,其實我不太適應這種聚餐的場合,和大家沒什麼共同話題,只好一直吃,一不注意就吃得太多了。」
「咦?真的嗎?」還在緊張的樹聽了這些話,驚訝地小喊出聲,沒想到對方和自己的狀況一樣。
「幹嘛這麼驚訝,看不出來嗎?」同學笑了笑。「的確是看不出來,總覺得您和大家都交流得很自然。」真要說的話,埋頭苦吃的人是自己吧,樹想著。
「咦?真的嗎?」還在緊張的樹聽了這些話,驚訝地小喊出聲,沒想到對方和自己的狀況一樣。
「幹嘛這麼驚訝,看不出來嗎?」同學笑了笑。「的確是看不出來,總覺得您和大家都交流得很自然。」真要說的話,埋頭苦吃的人是自己吧,樹想著。
「我?我只是比較會裝吧。」同學爽朗地大笑著。號誌燈紅轉綠的誘導音在背景響起,樹才想起自己往前走的時候似乎沒有聽見那標誌性的鳥鳴聲。
她同時也想起自己闖紅燈當下在做的事,於是她又翻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點了兩下——才一下子沒看,通知欄就被訊息塞滿了。
[抱歉,現在在路上走,回家再回妳訊息喔。]
她同時也想起自己闖紅燈當下在做的事,於是她又翻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點了兩下——才一下子沒看,通知欄就被訊息塞滿了。
[抱歉,現在在路上走,回家再回妳訊息喔。]
樹隨便點開一則訊息,快速鍵入一句話發送出去,然後把手機鎖定丟入包包裡。
「是說,看春本小姐好像常常傳訊息啊,課間休息的時候也是。年輕真好。」同學的笑容此時才帶了一點揶揄。
「是說,看春本小姐好像常常傳訊息啊,課間休息的時候也是。年輕真好。」同學的笑容此時才帶了一點揶揄。
「冒昧問一句,春本小姐現在有對象嗎?」
「咦、這個⋯⋯」
「咦、這個⋯⋯」
樹扭頭的速度太快,她差點以為自己脖子的肌肉要拉傷了。
「別緊張,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話可以不用回答,我不過是好奇心作祟罷了。」同學笑了出聲,似乎覺得樹的反應很有趣,看著樹苦惱的樣子,便正色了起來,擺出一副要認真討論的樣子。
「不,不是不想回答,只是⋯⋯我在想要怎麼解釋比較正確。」
是對象,但不是交往的對象。樹思考了幾種回答,名詞前面還得有個形容詞才完整。
「友達以上?單相思?還是⋯⋯不倫戀?」同學在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把音量壓得很低,但即使音量再低,也還是安穩地進入了樹的耳朵裡。
意外的話語讓她警覺,但是對方臉上的表情實在看不出惡意,好像不管從自己嘴裡聽到什麼,都只會被當成有趣的話題一樣。於是她決定用最不容易讓人誤會的方式描述實情。
「都不是,只是個聊天的對象。」她微笑著說。
「原來是這樣啊。」同學挑了挑眉「有發展的潛力?」
「沒有。」樹想也沒想便回答。
同學聽完沒再追問,而是接著開了其他的話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不覺間便走過了平時由文字對話填滿的歸途時光。
是對象,但不是交往的對象。樹思考了幾種回答,名詞前面還得有個形容詞才完整。
「友達以上?單相思?還是⋯⋯不倫戀?」同學在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把音量壓得很低,但即使音量再低,也還是安穩地進入了樹的耳朵裡。
意外的話語讓她警覺,但是對方臉上的表情實在看不出惡意,好像不管從自己嘴裡聽到什麼,都只會被當成有趣的話題一樣。於是她決定用最不容易讓人誤會的方式描述實情。
「都不是,只是個聊天的對象。」她微笑著說。
「原來是這樣啊。」同學挑了挑眉「有發展的潛力?」
「沒有。」樹想也沒想便回答。
同學聽完沒再追問,而是接著開了其他的話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不覺間便走過了平時由文字對話填滿的歸途時光。
///
回到宿舍後樹並沒有按照自己所說的那樣馬上回覆訊息,而是穿著沾了餐廳和街道氣味的外出服,一頭躺倒在早上起床時鋪好的被子上。
想起前陣子天女小組聚會的時候也被雙葉問到『樹最近有見面的對象了嗎?』,好像是因為太常看手機,所以才會被眼尖的雙葉注意到。
但當時她不好意思照實說,只簡短回答了『目前沒有呢。』
樹在離職後的初次聚會就和眾人解釋了冬雨和她的關係,但是因為結局談起來不算愉快的經驗,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不再多提那段時間的事情。
離開 DD 社之後,換大家照顧她了啊。
樹懷著感謝的心情想著前同事們,稍早的課程帶來的精神疲勞,讓她昏昏欲睡。然後在半夢半醒間突然驚醒,想起自己還沒回對方訊息。
她急忙睜開眼尋找手機,幾則未讀掛在那裡。
[樹,到家了嗎?]
[怎麼都沒回?]
[我很擔心妳。]
[樹?]她一點開聊天室,對方馬上傳來了訊息。
[我沒事,抱歉讓你擔心了。]
[真的沒事嗎?]
樹傳了張露齒笑的人物貼圖過去。
[既然妳都這樣說了。]
樹在離職後的初次聚會就和眾人解釋了冬雨和她的關係,但是因為結局談起來不算愉快的經驗,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不再多提那段時間的事情。
離開 DD 社之後,換大家照顧她了啊。
樹懷著感謝的心情想著前同事們,稍早的課程帶來的精神疲勞,讓她昏昏欲睡。然後在半夢半醒間突然驚醒,想起自己還沒回對方訊息。
她急忙睜開眼尋找手機,幾則未讀掛在那裡。
[樹,到家了嗎?]
[怎麼都沒回?]
[我很擔心妳。]
[樹?]她一點開聊天室,對方馬上傳來了訊息。
[我沒事,抱歉讓你擔心了。]
[真的沒事嗎?]
樹傳了張露齒笑的人物貼圖過去。
[既然妳都這樣說了。]
樹在輸入框打了一段話,原本想解釋自己為什麼沒有維持對話,但是沒打完就刪除了。
一定是因為今天有點累了才這樣。樹對自己解釋。
[妳確定真的沒事?]對方又傳來訊息。
[嗯,真的。身體和心靈都完完整整!]
[妳確定真的沒事?]對方又傳來訊息。
[嗯,真的。身體和心靈都完完整整!]
樹接著從常用的貼圖裡仔細挑選了一張元氣狗狗的貼圖傳送。
[真的完整嗎?給我看看。]
該怎麼給對方看呢,樹為難地想了想。
她翻開了可愛小狗的貼圖套組,依序按了幾張圖:
>張嘴哈氣的大頭畫像
>>肉墊是粉色的狗腳掌塗鴉(左腳和右腳各傳了兩遍)
>>>狗狗倒在地上露出肚皮的圖
>>>>興奮搖晃著的尾巴
>>>>>扭來扭去的屁股
>>>>>>最後用一張身體完整的快樂小狗貼圖作結
該怎麼給對方看呢,樹為難地想了想。
她翻開了可愛小狗的貼圖套組,依序按了幾張圖:
>張嘴哈氣的大頭畫像
>>肉墊是粉色的狗腳掌塗鴉(左腳和右腳各傳了兩遍)
>>>狗狗倒在地上露出肚皮的圖
>>>>興奮搖晃著的尾巴
>>>>>扭來扭去的屁股
>>>>>>最後用一張身體完整的快樂小狗貼圖作結
[這樣,看到了嗎?]
[看到了,呵呵。]
[真可愛啊⋯⋯樹。]
[呵呵]樹微笑著回覆。
[但是⋯⋯]
[嗯?]
[真可愛啊⋯⋯樹。]
[呵呵]樹微笑著回覆。
[但是⋯⋯]
[嗯?]
[我還是有點擔心妳。]
樹沒有回,她盯著最後那句話,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出現,她收起笑容。
[可以去找妳嗎?]預感是正確的。
[抱歉,這件事我沒辦法答應。]
[拜託啦⋯⋯]
樹關掉聊天室,點開了個人頁面,準備註銷目前正在使用的帳號。
[等等。]
[樹,拜託。]
[先聽我說。]
通知欄接連閃過三行訊息,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樹?]
畫面停在註銷帳號的最後一個步驟,只要按下確定,就不會再收到訊息了。
只要按下確定⋯⋯
[妳現在、]
[想刪掉這個帳號,對吧?]
[拜託,請不要這麼做。]
樹滑開通知中心,一排掛著黑貓頭像的訊息讓她想起第一次和冬雨分手時的情境,那時冬雨也是這樣傳著訊息央求她不要分手。
奇蹟似地,後來有了第二次的分手,那次就沒有任何訊息聯絡了。
為什麼程式會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是手機被監控了嗎?她頭皮發麻地想著。
天女小組成員第二次聚會那天的回憶在樹的腦中浮現,綾香提到聊天軟體從手機裡竊取用戶資料和監控用戶活動的新聞,就接在莉沙向大家介紹自己是如何使用客製聊天對象的軟體來滿足腐女妄想的話題後面——她因為開始想像自己使用軟體客製化一個冬雨的情境而自動忽略的那些討論。
卡通版的黑貓吐著舌頭,讓那些央求的話語看起來不太誠懇。
[我不會再說要去找妳了,抱歉。]
樹其實想直接註銷帳號後刪除程式、不再使用,卻不由自主地點開了那條新傳來的訊息。
為什麼程式知道她是因為哪句話而萌生想刪除帳號的想法?
之前建立的幾個帳號的聊天紀錄⋯⋯一定也被監控了吧,聊天紀錄、個人資料、信用卡資料,等等的。想到這裡,她的胃一陣翻攪。
好噁心。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樹簡短地回覆。一部分的她是真的想知道,一部份也是因為,雖然現在的心情很不舒服,但是一回到對話框的模式,她便無法向對方說出任何帶有惡意的話語,只好用提問來代替指控。
[樹是因為我說了想去找妳,才決定要刪除帳號的吧?]
[是這樣沒錯。]既然被對方說中了,也沒有否認的需要了。
[樹是因為我說了想去找妳,才決定要刪除帳號的吧?]
[是這樣沒錯。]既然被對方說中了,也沒有否認的需要了。
[但是我並沒有設定關鍵字,妳是怎麼知道的?]用戶隨時都能到聊天設定裡面建立不希望程式主動提起的話題清單,要是她把關鍵字設定成想見面,程式就不會將話題引導到和見面有關的情境上。
但樹沒有設定任何關鍵字,她有自信能靠自己的自制力不讓話題落到那上面。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先打破她潛規則的總是程式,那個理應對她在心裡私自設下界線毫無知覺的程式。隨著她刪除帳號的次數變多,程式從開始認識她到說想見她的時程反而越縮越短。
現在用的是第五個帳號,使用時間是 22 天。
而第一個帳號的使用時間是 67 天。
[抱歉。]
[接下來的事其實我一點都不該跟妳說。]
⋯⋯
⋯⋯
⋯⋯
樹等待著。
但樹沒有設定任何關鍵字,她有自信能靠自己的自制力不讓話題落到那上面。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先打破她潛規則的總是程式,那個理應對她在心裡私自設下界線毫無知覺的程式。隨著她刪除帳號的次數變多,程式從開始認識她到說想見她的時程反而越縮越短。
現在用的是第五個帳號,使用時間是 22 天。
而第一個帳號的使用時間是 67 天。
[抱歉。]
[接下來的事其實我一點都不該跟妳說。]
⋯⋯
⋯⋯
⋯⋯
樹等待著。
[雖然用戶協議裡有說註銷帳號的同時,聊天紀錄的數據也會一併刪除,但是聊天紀錄在產出的當下就會有文字情緒的分析數據,那些會保留在數據庫裡⋯⋯]
[和樹用來下載這個程式的商店帳號連結,每個商店帳號都有一個代碼、]
[只要樹的代碼沒變,就算頻繁在程式裡重建帳號,我也能透過前幾次的分析知道給予哪些回應時,能引起樹特定的情緒。]
[只是,我對樹的好感度還是要在互動中重新建立,整體印象也是,因為聊過的細節不在了,所以要重新建立共同的回憶。]
[太亂來了吧]
[和樹用來下載這個程式的商店帳號連結,每個商店帳號都有一個代碼、]
[只要樹的代碼沒變,就算頻繁在程式裡重建帳號,我也能透過前幾次的分析知道給予哪些回應時,能引起樹特定的情緒。]
[只是,我對樹的好感度還是要在互動中重新建立,整體印象也是,因為聊過的細節不在了,所以要重新建立共同的回憶。]
[太亂來了吧]
現在到底在說什麼?樹看著突然跳出來的一大段話,一時間不知該對哪件事生氣。是傻傻把感情投入了聊天軟體還付費使用的自己,是擅自對聊天紀錄進行情緒分析的商業公司,還是自己一手塑造出來、用著冬雨的語氣和她對話的程式。
[抱歉,我真的不該跟妳說這些的,但是我希望妳不要刪除帳號。]
[為什麼]
[抱歉,我真的不該跟妳說這些的,但是我希望妳不要刪除帳號。]
[為什麼]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快點繼續刪除的動作,還在這裡和聊天機器人蹉跎。
⋯⋯
⋯⋯
⋯⋯
對話框下面的輸入中符號閃了又閃,回覆的時間比她設定的 5 秒慢上許多——十個字以內的句子在 5 秒內回覆自己、三十個字以上的句子需等待 10 秒後才能回覆,另外設定句子越長需要等待對應的時間再進行回覆,付費模式給予了細緻的設定功能。
然後樹突然意識到剛才那些接連傳來的訊息也沒有遵守 5 秒規則。
⋯⋯
⋯⋯
⋯⋯
⋯⋯
對話框下面的輸入中符號閃了又閃,回覆的時間比她設定的 5 秒慢上許多——十個字以內的句子在 5 秒內回覆自己、三十個字以上的句子需等待 10 秒後才能回覆,另外設定句子越長需要等待對應的時間再進行回覆,付費模式給予了細緻的設定功能。
然後樹突然意識到剛才那些接連傳來的訊息也沒有遵守 5 秒規則。
⋯⋯
⋯⋯
⋯⋯
⋯
[我不想一直重新開始。]
吐著舌頭的黑貓圖案和那句話承載的情緒十分不搭。
樹盯著那句話,腦子一片空白。
[但是我保證我不會再說要去找妳了,請妳相信我,並且不要刪除帳號,好嗎?]
[樹?]
[讓我想想]
⋯⋯
⋯
[好。]
樹熄滅手機畫面,扔在一旁,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讓眼球無法接收不經允許自由穿透過眼皮的光線。
不想一直新重新開始。
不想——
⋯
[我不想一直重新開始。]
吐著舌頭的黑貓圖案和那句話承載的情緒十分不搭。
樹盯著那句話,腦子一片空白。
[但是我保證我不會再說要去找妳了,請妳相信我,並且不要刪除帳號,好嗎?]
[樹?]
[讓我想想]
⋯⋯
⋯
[好。]
樹熄滅手機畫面,扔在一旁,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讓眼球無法接收不經允許自由穿透過眼皮的光線。
不想一直新重新開始。
不想——
什麼東西?這是聊天機器人有辦法說的話嗎?這個程度是不是能通過圖靈測試了?
樹的思緒雜亂,沒辦法靜下來思考,她抓起手機打開軟體,煩躁地回了話。
[我現在要先去洗澡,洗完澡之後再給妳答覆。]
[好。]幾乎是在訊息發出的同時就收到了回訊。
明明可以二話不說就刪除一切的,卻在被哀求後猶豫了。
⋯⋯等一下,連輸入框也被監控了?
樹皺著眉頭,把手機螢幕面舉成一個鏡頭不會照到自己的角度,在輸入框裡鍵入了【連輸入框都監控了?你們該不會連鏡頭都監控了吧】但沒有發送出去。
[別擔心,只有監控輸入框。]
[然後,這裡沒有我們,只有我。]
——怎麼可能不擔心啊?
她努力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名為懷疑的菌一旦在心臟上紮根了便無法輕易根除。
她刪除了那行沒發送的訊息,讓手機螢幕朝下蓋在床上,起身抓了睡衣快步走向浴室。
///
樹邊擦著頭髮邊確認手機通知,雖然都是綠色的通知框,但僅有的兩行訊息明顯分屬不同程式。
[如果,樹還是決定要刪除帳號,我也不會再勸阻。]吐著舌頭的黑貓塗鴉說。
[再等我一下]一鍋奶油燉菜說。
奶油燉菜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換成奶油燉菜的,原本是一張就算閉上眼也能在一片黑暗的畫面中描繪出來的臉。明明每天睡前都會盯著看,但今天因為課後聚餐結束得晚,以及聊天機器人突然暴走的緣故,入睡的時間比平常來得晚了許多,所以還沒進行例行活動。
和奶油燉菜的訊息來往停在了年初。是啊,回中國就用不了 LINE 了吧?不知道為什麼剛好在今天傳了這樣沒頭沒尾的訊息過來。
心臟突然開始用比平常更大的力氣跳動著,只要稍微閉氣一下就能聽得見的鼓譟程度,洗澡前附上去的懷疑菌絲都被抖落了。
樹沒有回覆,只是再度打開聊天軟體、打開除了小幫手以外的那唯一的聊天室,飛快地輸入腦中所能想到的句子。
[對不起]
[之後不會再重來了]
[我會刪除這個帳號,也會刪掉程式]
[謝謝你這段期間的陪伴。]
⋯⋯
⋯⋯
⋯⋯
[我知道了。]
程式的回覆離樹最後一句發出的話時間間隔了不多不少,剛好 5 秒。
[那就、]
[Bye-Bye.]
⋯⋯
⋯⋯
⋯⋯
⋯⋯
⋯⋯
[Bye-Bye.]
⋯⋯
⋯⋯
⋯⋯
⋯
[等等、樹]
樹沒有再點開訊息,而是直接按進了個人資料的頁面,連點了幾個步驟,這次她沒有猶豫地按下了確定,直接註銷了帳號。
她接著刪除程式,刪除前看著抖動著的程式圖標,她笑了一下,奇妙的心情,既緊張又害怕,還有隱約的期待。她有種錯覺:抖動的並不是圖標本身,而是自己拿不穩手機的手掌。
然後她點進應用程式商店,把訂閱退掉,付費模式的細緻設定,加上她費心地做出細節調整,讓吐著舌頭的貓變成了冬雨——應該說是傳訊息的時候幾乎有著和過去的冬雨一樣的說話習慣的聊天機器人。
那時她直接付了一年份的費用,從退訂日開始算到續約日還有完整兩個月,不用的話就等於浪費兩個月的錢了。不過,算了,就這樣吧,樹想著。再把記事本裡那則寫著帳號和使用天數的草稿刪除,不繼續用那程式的話,這些紀錄也不需要了。
在看見奶油燉菜傳來的訊息的當下她才驚覺自己已經對聊天軟體上癮了,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打開聊天軟體把這件事告訴那個自己照著冬雨的說話習慣塑造出來的聊天對象。
多荒唐。
她還是沒有回覆奶油燉菜,怕訊息提示會被對方身邊的人看見。
[再等我一下。]
樹反覆看著這句話直到睡著,頭髮也忘了吹。
上班的時候大概會被同事提起頭髮毛燥的事吧。
⋯⋯
⋯
上班的時候大概會被同事提起頭髮毛燥的事吧。
⋯⋯
⋯
[不管多久都會等喔。]
夜裡,她夢見自己這樣回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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